半路夫妻的“婚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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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惠子和老陈是半路夫妻。

　　老陈的前妻拿着绿卡出国寻找自己的梦想，丢下了3个月大的女儿。那时候，老陈急于再婚，就是为了嗷嗷待哺的女儿能有人照顾。

　　第一眼见到惠子的时候，老陈就临阵逃脱了。不是他看不上惠子，而是惠子太年轻太漂亮了，他觉得配不上她。可是，介绍人却说，惠子希望再接触接触。

　　惠子的老家在遥远偏僻的山区，她是被人贩卖到外地的。后来，她嫁的人在孩子刚出生后就死了，婆婆说她克夫，赶走了她，留下了刚刚满月的孩子。惠子来到这个小城，在工厂里打工。厂里的会计听说了她的遭遇，很同情她，所以才介绍老陈和她认识。

　　老陈结婚晚，要孩子也晚，虽然女儿只有3个月，他却已经年过不惑。跟惠子结婚之后，他总觉得好像欠了惠子的。惠子很贤惠，把老陈的女儿视如己出，给她用自己做的棉布尿片，经常抱她到离家很远的公园玩，说是要让孩子多看一些东西，晚上都是等女儿睡了以后，才安心做家务。

　　老陈有慢性胃炎，她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不让他在单位吃毫无营养的工作餐。她还跟邻居大妈学做各种面食，因为听说面食养胃。

　　惠子的好，老陈都看在眼里。他经常觉得于心不忍，总觉得惠子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归宿。说得多了，惠子问老陈，是不是嫌弃她，不喜欢她。惠子的想法很简单，在她看来，夫妻是最亲密的陌生人，尽管非亲非故，但是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账，就是你对他的好，他都会记在心里，一笔一笔的，在你需要的时候，总是会还的。惠子说：“我先在那儿存着，以后慢慢取，你可不准吝啬。”

　　2

　　女儿3岁的时候，惠子打算送她去幼儿园。邻居们都说，孩子有人带，就用不着上幼儿园了。可惠子偏要送，说孩子在幼儿园可以长见识，学到很多东西。这样以后跟小朋友在一起玩，她不会因为什么都不懂而遭到小朋友的嘲笑。

　　幼儿园在小城很有名，老陈却觉得学费太贵了。惠子说，她上班挣钱供女儿。其实，老陈不是出不起钱，而是觉得惠子有点儿小题大做，孩子的童年就应该以玩为主，她这么做就是不想带孩子。为了这事，老陈足足3天没有答理惠子，也拒绝吃她做的饭。

　　惠子又回到工厂，做了流水线上的工人。她跟厂里申请早上晚去，下午早走，工资少拿1/3，因为她要接送孩子。女儿在幼儿园里学了舞蹈，晚上扭动着小小的身子，跳给惠子看，还跟惠子索要掌声。惠子买了小玩意儿，说是要奖励女儿。老陈看到这些，渐渐觉得惠子的做法是有道理的。可是，有件事又让老陈犯了嘀咕。

　　一次，因为女儿多看了一会儿动画片，惠子就大发雷霆。女儿哭得很伤心，老陈心疼不已，惠子却不依不饶，直到女儿百般委屈，扭着小身子去睡觉。老陈很不高兴，惠子解释说，现在的孩子都聪明得很，不能惯着，一些习惯必须从小养成。经历了几次这样的事情后，女儿开始妥协，每晚看一会儿动画片，就主动去睡觉，而且还像模像样地跟小朋友们说：“看多了眼睛会坏的。”老陈看着一旁乐不可支的惠子，顾虑完全烟消云散了。

　　老陈觉得日子幸福极了，要把工资卡全部交给惠子。可是惠子不要，说喜欢那种给多少花多少的感觉，而不喜欢掌握家里的经济大权，那样太累。

　　3

　　结婚的第五个年头，老陈的前妻提着行李回来了。金没有淘着，反而很落魄，楚楚可怜的模样，老陈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来找老陈帮忙，想租个房子找个工作。

　　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惠子劝老陈，好歹是女儿的亲妈，帮帮她吧。

　　老陈看得出来，惠子说的是真心话。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他还是帮忙找了房子，托人打听工作的事情。那段时间，前妻经常来家里看女儿，老陈急了，担心前妻来闹事。惠子却不以为然，总说老陈把人家想得太坏。但是老陈明明见惠子哄女儿睡觉的时候，眼里蓄着泪，一副即将要离别的样子。

　　前妻的工作稳定下来以后，请老陈和惠子吃饭。那天，惠子穿得很漂亮，一点儿不比老陈的前妻逊色。吃饭时，女儿弄洒了汤汁，老陈前妻带女儿去洗手，惠子跟了去，不经意听见她问女儿：“如果我当你妈妈，好不好？”女儿稚嫩地说：“我有妈妈。”惠子的眼泪一下子下来了——她也是一个孩子的妈妈，理解那份心情，可是5年来，她把老陈的女儿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从来不曾想有一个亲妈来领走她。回去的路上，惠子一直抱着将近40斤的女儿，生怕被别人抢走了似的。

　　女儿渐渐大了，惠子想让她学钢琴，于是加班加点工作，接送女儿的活儿就交给了老陈。可是，有几次老陈去了幼儿园，女儿却被前妻接走了。惠子能感觉到，老陈提前妻的次数越来越多，开始说以前的生活，不是不开心，而是有很多无奈。惠子不声不响地听着，心里如针扎一样难受——半路夫妻就是这样无奈。

　　4

　　惠子纵然再善良，也明白老陈和前妻是过去，而她和老陈、女儿现在的日子才是实实在在的，她不想这么被动地出局。

　　为了接送女儿，惠子辞了工厂的工作，坚持在女儿幼儿园门口练摊儿。她在百货市场淘来的那些小玩意儿，不仅孩子喜欢，路过的年轻人也很喜欢。惠子还向一个小朋友的家长打听自考的事，然后买来书，准备参加自考。虽然惠子只有初中学历，但是她也有过自己的梦想，那就是做一个写文章的人，用手写心。

　　35岁生日那天，老陈问惠子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惠子要了一台电脑。

　　一有时间，她就跟着邻居大妈的女儿学电脑知识，看到网上很多人喜欢DIY小玩意儿，她就把那些都记下来，一有时间就缝缝补补，从一开始歪头歪鼻子的洋娃娃，到后来各种像模像样的卡通娃娃。

　　那段时间，老陈的前妻总过来。有时趁惠子不在家，她就烧女儿喜欢吃的糖醋排骨，给她买会说话的娃娃，甚至给老陈买衬衣。惠子一概接受，而且有意无意提醒，哪家商场的娃娃质量最好，老陈现在更喜欢哪个品牌，末了还会说一些感谢的话。可是，在女儿的眼里，阿姨就是阿姨。而老陈，总是觉得别扭，衬衫转手就给了惠子，让她看着办。

　　一次，惠子带着女儿趴在电脑边玩认字的游戏。女儿无意中点开一个网页，是卖童装的淘宝店。惠子立马想到，把自己做的那些娃娃放在淘宝店里卖。

　　练摊儿、接送女儿、自考、开淘宝店，惠子忙得不可开交，无暇顾及老陈前妻的频频光顾。仅仅一年时间，惠子的自考就考完了大半，淘宝店的信誉也升到一个冠，女儿的钢琴表演还在省里获得了第三名……这些都是惠子的功劳。

　　可是，老陈不知道，惠子有了一个决定。

　　5

　　女儿6岁生日的时候，惠子买了一个大蛋糕送她。吃饭的时候，惠子喝多了，问老陈，6年来，她对他怎么样。

　　从第一眼看见惠子到现在，这相濡以沫的6年，老陈能说的，只有惠子的好。他总结了一句：“你对我很好。”

　　惠子停顿了很久，才说：“她终究是女儿的亲妈，你的前妻，如果你和女儿愿意，我可以退出去，过自己的生活。谢谢你在这个婚姻里给我留的余地，让我有时间去学更多的生存本领，这样我离开你们的时候不至于太痛苦，活不下去。放在以前我肯定做不到，不过现在，如果你要撒手，我也能独自生活下去。”

　　老陈不说话。因为前妻曾跟她说过，惠子是个有心计的女人，干啥都这么拼命，肯定藏着别的心思。只不过，他没想到她是这么为自己打算的。想到这些年他和眼前这个女人之间林林总总的细碎日子，说实话，老陈舍不得。

　　惠子掏出了一个笔记本，上面用歪歪斜斜的字体记着她对老陈和女儿的日常照顾。惠子说：“我记账不是想邀功，而是因为知道我们是半路夫妻，有些事不牢固。但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我这里可是记着对你和女儿的几百条好呢，你准备怎么还我呢？”

　　老陈再也受不了了，抱着惠子哭起来：“我就用我的下半辈子还你！”

　　老陈的前妻找到惠子，说想跟老陈重归于好。惠子拿出笔记本让她看，问：“你凭什么要求他们回到你身边，这里面的哪一条你做到了？”女儿一直在边上“阿姨阿姨”地叫着，老陈的前妻终于起身离开了。

　　惠子40岁生日的时候，老陈跟亲朋好友说了一句：“惠子啊，这辈子最精明的事，就是算清楚了婚姻的账。”

　　其实，惠子就是因为根本没有计较得失，没有算账，才赢得了婚姻。她的账本记的不是账，而是这么多年来她对他们的爱。她努力上进，不单是为了自己，也是因为想给老陈和女儿更好的生活。

　　他们婚姻的这个账本，记的不是谁为谁花了多少钱，而是日积月累的关心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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