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真相

  我浓艳的唇上全是雅琪的味道。我不再相信热吻可以释放激情,相反,它只会蒸腾欲望。每一次雅琪离开的时候,我都以漠然的姿态等待死亡。于是我发现,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是寂寞。雅琪早已习惯了那种展翅翱翔的生活,我不过是他歇息时停靠的码头。雅琪说他需要我,这滚烫的字不等于任何有意义的承诺。

  他在黄昏里如约而至,走出那辆黑色奥迪,披着一件浓烟和香水混织成的外套,行色匆匆。他路过我时丢下一个沉重的眼神。我们并不认识,那眼神类似于某种试探,却谨小慎微。我深呼吸,这无聊的开始,仅仅是为了寂寞。

  那么继续守候吧。我在萧瑟的秋风里目送最后一群南飞的雁。撒然惊觉,刻在脸上的年轮,又多了一层。

  雅琪飘忽不定的声音将我零散的回忆剪做烟缕。懒洋洋依在床头的雅琪目光里流露出的征询提醒我自己方才并未听错,他是在问,我们结婚吧,好吗?

  Caprice总是灯火通明的,让我们在深彻的夜里也能有个不太尴尬的去处。在咖啡和清水的对视中,我渐渐能够回忆起荒唐的一切。
  他的安慰恰如其分,他的吻炽烈而不造作,他的抚摸轻柔而充满诱惑。他并没有趁人之危,而是顺其自然。可是,哦,天哪,公务繁忙的雅琪,他绝没有旁的女人,我怎可如此背叛?
  我的神经在一个瞬间紧绷起来——我竟然无动于衷的接听了雅琪的电话,我竟没有注意到自己失态的原因。
  慢慢地,我在清水的微凉中听到对面的男人说,非常抱歉……你可以选择让我永远消失,或者,叫我,维康。

  爱情的真相或许并不如你想象的那样,但关闭的那扇门身旁,必然有扇洞开的窗。——题记

  我坐在那个男人的阴影里,面前搁着一杯安静而清澈的水。一个不再纯洁的男人,和一个不再年轻的女人,这场对手戏让我发现了自己的荒诞,忽然间肆无忌惮地大笑,不再理会眼角的褶皱。
  男人被我笑得有些尴尬,于是他叫来了服务生。
  面前出现了一杯红酒,杯子上印着一个黑色的Caprice.男人默默将莹白的碎冰丢入我的杯中。他的动作很微小,似乎怕惊扰了什么。这种体贴让我有了些真实的感动,记忆里闪过的片断。
  而面前的男人并未在这片断后立即消失或静止。他的面部表情在逐渐升温,然后他说,Caprice,自制的红酒很适合你的唇。他紧紧的目光没有一丝松弛,几乎逼出了我唇上残留的欲望。这男人,我熟练地端起杯,隔着透明的玻璃享用对面那赤裸裸的目光。
  可我为什么要选择他呢?仅仅因为他的性感?他不同的香水味道?他试探的眼神?在红酒的劝服中我昏昏然了,就任性一次吧,管它是醉是醒。

  雅琪均匀的呼吸里,我悄悄起身去关手机,六七个因静音而未接听的电话。熟悉的号码让我一阵揪心。溢出的内存里,存满了维康重复发送的一条短信:知道吗?想你的时候,我只喝清水,现在,我真的喝不下了。
  侯鸟的迁徙是以失去为代价的,雅琪那座城市将给予我一个温暖的家,Caprice就是代价。
  狠狠心,删空所有信息,看着屏幕冷冷地暗下去。我努力忍住内心的荒凉。雅琪的呼吸声却在此刻嘎然而止,我抬起头,看那个熟悉的男人坐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很好,无论那个男人是谁,都将是你的历史。

  雅琪习惯于在深夜里用电话惊醒我的睡梦。忙中抽空的是他,选择对话的是他,当然,支付费用的也是他。我只能做个听众,聆听那份被描述多次,以致有些失真的相思。
  而这次,清脆的电话铃声吵醒的梦,不知为何有种破碎后的昏沉。我从这昏昏沉沉里挣扎起来,面对若隐若现的雅琪。
  雅琪喋喋不休地叙述着他一天的生活,为了一纸似乎是很重要的合约,如何在两座城市之间奔波,如何与客户唇枪舌战,如何在身心疲倦之后需要我的慰藉……
  事实上,雅琪并不需要我说些什么。他只需要倾诉。他不介意我是否介意他的骚扰。
  挂电话前,雅琪习惯性的追问,你睡了吗?你在做什么?你想我吗?你在想什么?
  雅琪的问题从来不合逻辑,因为他根本无需答案。
  雅琪沉默下来时,我的头还依稀沉重着,火辣辣的头痛让我不能记起任何细节。
  我于是说雅琪我好累,我正在沉入梦乡。

  Caprice的咖啡清香袅袅,偶尔漾出浅浅的波纹,优美之极。而我面前,仍搁着一杯透明的清水。
  我甚至不能抬起眼睛打量面前那个坦然自若的男人。在一个月之前,我还以为世上不存在这样的男人;在一天之前,我还以为自己可以对他免疫;在一小时之前,我还以为他只是个陌生人。
  而现在,我不得不认识他,这个让我过度燃烧的,火一般的男人。

  我不再喜欢揽镜自照了。在这样的年龄,卸装的我只能让人失去自信。
  维康并没有被真实的我吓倒,也没有因热情减退而从此消失,而是固执的留了下来,成为我生命里的另一种颜色。
  Caprice的晨晨昏昏,维康似乎戒了红酒,在咖啡和绿茶之间徘徊,我依然对清水情有独钟。有一天他问,不觉得淡而无味?我笑着指他杯里的咖啡,最解渴的总是容易如此被错过。
  维康的爱情并不张扬,他的短信简洁而动人。他会在我最寂寞的时刻忽然来电话告诉我他的思念,或者在我睡眼朦胧的时候开着他的黑色奥迪停在我门前。他会默默拭干我每个潮湿的梦,然后拧开灯守着惊醒的我直到天亮。
  唯有那不断变换的香水味道,让我莫名其妙的产生某种安全感。我从不打探他的故事,我无权干涉他生活的其余部分,只要他在我身边扮演一个完美的情人。
  我们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什么。或者,是因为雅琪?

  雅琪回来的那天傍晚,我没有告诉维康。我相信他能轻易找到一个合适的代替品。
  雅琪手里那束玫瑰浓艳欲滴,我忽然觉得自己正在枯萎。

  这座城市的秋已经很深了,渐渐沉淀的微黄色酝酿着呼之欲出的冬。Caprice的招牌在每个季节有不同的颜色,而它的饮品则一成不变。
  他有时咖啡,有时红酒,有时绿茶。这种变化是无规则的,如他外套上总也滤不去的香水气息,有时玫瑰,有时百合,有时茉莉。这些独特的味道,我甚至叫不出牌子。
  但我想他应该能。我抬起眼睛的时候,他正在用缺乏温度的微笑和邻座打招呼,心不在焉的眼神却被什么牵引了来。四只眼睛撞在一起,我对着手里的烟轻吹了吹,让散开的烟雾渗入我的长发。这样我的形象不再清晰,对于他或者对于我。
  然后,在朦胧的醉意中,我发现那融解了香水的烟雾,朝我渐渐靠近。

  我在雅琪的纠缠中心如止水地等待着。我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过度的化妆和美容让我不再认识自己。
  每逢季节交错的时候,心灵最脆弱的地方会隐隐作痛。指缝里滑过的青春,跌落地面,一点一滴地,粉碎成尘。
  雅琪在清醒的时候还是那样迷人,他是个出色的男人,在被疼痛反复折磨之后我仍坚持这一点。他会用敏感的眼神捕捉我那些细碎的伤口,他的温柔和专注让我迷恋而沉沦。可是,在我身边,有99%的时间,他都在满面倦色地沉睡。

  以为自己一直在等的那句话,有朝一日却令我大惊失色。这真是绝妙的玩笑。
  大脑紧张的转了转,发现里面填满了咖啡、红酒或者香水的味道,这怎么行?我面向雅琪,机械点头,却发现那双眼睛已在疲倦中紧闭。也好,但愿他因此而未察觉我的慌乱。

  在雅琪温柔的怀里,我有些微的不安。对我电话里越来越多的走神,和越来越久的沉默,他竟一字未提。
  鸡汤的香气盈满了厨房,肩头一沉,是雅琪在身后,为我轻轻披上件外套。天凉了,是不是?他的微笑几乎让我回到了校园。
  我终于数清楚,那份青涩时光里的纯纯之爱,眨眼间已过了十年。

  那家店叫Caprice.我选择它不是因为独特的店名或美妙的饮品,而是因为他。

  收了线后,我才想起雅琪为何会在我的回答里发呆,其实在最后那一刻,我应该按照惯例说,我爱你。
  可是我没有,我被一种荒凉的情绪浇灭了任何柔情。在我悲哀的转过身时我看到身边那个目光清澈如水的男人。他醒着,在我的床上。
  这一次,我真的被自己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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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同城约会 | 宅人帮,宅生活,熟妇集中营! 我有多放纵,我就有多自由! 在成长中成熟,在成熟中衰老。顺应自然,笑待人生。不要早熟,也不要早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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