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二岁的初恋

　　初恋，十一岁。对象是初中同学，坐在我前面。

　　高中换了一个学校，刚巧还是同学。

　　高中毕业后表白。没被接受。想想也是，毕竟，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书呆子，画风和《银魂》里的凯瑟琳差不多。自己看看自己的以前的照片也是不忍看第二次。

　　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各自有了不同的生活。我回家很少，每隔两年左右，会在回老家的时候和他见面一次，地点是他家附近的一家料理店。大概这样聚会了七八次。除此之外，几乎没联系了。

　　每次吃完饭，都在同一个十字路口和他笑着挥手告别。我都会站在贴满了牛皮藓的灯箱公车站牌下(我坐公车回家)，看着他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小区里去。

　　他结婚的时候，因为我大学毕业后选择了继续深造的关系，之前的朋友结婚，都说“你还是学生，不用送我们红包。”

　　“啊呀，我们两个就互免了”之类的话。所以当时听说他要结婚了，觉得又激动又紧张，特地打电话问妈妈红包的行情。妈妈也不知道，特地打电话去问她的朋友。

　　不能送多于常理的数目让对方尴尬，也不能少了以至于辜负了自己的祝福。真是为难呀。

　　最后，还是送了一个可观的红包。当然知乎上有钱人很多，在大家眼里可能根本不算什么orz，所以数目不敢说。

　　当时处于半读书半实习的阶段，积蓄不多。拿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存款，包括下个月的房租一起，去银行换了新钱。因为俗气地选择了一个吉利的数字的缘故，所以精确到一元钱都换了新的纸币。仔仔细细地数好，仔仔细细地写了俗气又吉利的祝词。仔仔细细地包装好。很完美，完全找不出差错。

　　因为在异地上学，所以他结婚那天我不在那个城市。走之前，还是在他家附近把红包送给他。还是熟悉的小饭店，还是那个座位。他还是点了那几样菜。还是在那个贴满牛皮藓的灯箱下，笑着挥手说再见。

　　同样的事情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我以为绝对驾轻就熟的。反正，一切都还是那样。

　　把红包给他的时候，或许是因为看到了红包的厚度的关系，他用手推开，用一副机关老干部的语气说：“你还是学生，不要给我钱。”

　　我心想老娘不就是读了个博么，都奔三的人了，虽然不像你已经开始长白头发，但也算是在赚钱的，只是赚得比较少而已。我就嬉皮笑脸地说：“你怎么知道不是秘鲁币呢?”

　　他看着灯箱上的牛皮藓说：“不开心的话，不用笑也没关系。”

　　我笑着说：“咦?我怎么会不开心呢?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看着你跟她谈恋爱，闹分手，又复合，如今看着你要结婚的，以后我还等着你婚后吵架婆媳不和不孕不育等着你离婚呢，不离婚的话就等下辈子!”

　　啊，糟糕，糟糕。我只是想开玩笑的。每次越是难过的时候，越是本能地嬉皮笑脸，用没心没肺的恶搞来hold住气氛。我一向很擅长这个。认识快二十年了，都一直这么过来的。我以为绝对没问题的。

　　人生有时候太过沉重，而我不算是一个坚强的人。如果不是靠着嬉皮笑脸胡言乱语，怎么能有力气像一个成年人那样挺直身子站在这世界上。

　　我满脸堆笑地挥手和他告别，看着他漫不经心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往小区门口走。

　　我的笑容妥妥的。我很擅长这副笑容。我每天都在笑。我的笑容又精神又活泼，老师同学同事老板都很喜欢，不管有多大的不快我也能随时随地地露出这样的笑容，简直是我安身立命的第一技能。

　　我听说，笑容是女人最好的化妆品，只要保持无懈可击的笑容，就可以掩盖脸上一切瑕疵，哪怕你是个女博也没关系。况且，路灯那么暗，街上嘈杂，车辆的往来忽明忽灭，他一定没看有到别的东西。绝对没看到。毕竟眼泪是透明的。

　　写到这里，我就觉得自己真是糟糕的一个人。

　　本该进行的婚礼之后的几天，他的女朋友在某个婚礼论坛上发了一个帖子。起初，她大概也只是想要获得准新娘们的安慰，可是到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我就成为了传说中的小三。

　　我想，网络上的这种事情，大概总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言。弄到最后，也就发展到了人肉的结局，而我们的城市也不大。当然，这不是她的错。每个人面对变故，都需要有一个发泄情绪的出口。如果这样能让她好受些，我会觉得有些宽慰。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倒是有些希望那些人用最恶毒最难听的话骂我的。看着那些人用庞大精深的词库和复读机一样的执着来伤害我，我甚至暗地有些自虐的快感。因为我确实觉得，如果不是我，他们也不会变成这样。我觉得这都是我的错。

　　他已经是有女朋友的人，我却还说了什么“等你下辈子”这种暧昧的话，我真的很羞愧。要不是因为我说的话，要不是因为看到了我的眼泪，他一定会像以往一样头也不回地走回小区，一定不会走到一半又转身的。反正，自己就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该hold住的情绪没有控制住，才造成了这些。我很愧疚。

　　这件事里面，他本来的老婆自然是伤害最深的，其次是他，失去了本来可以有的幸福家庭，本来房子什么的都装修好了，就等着喝喜酒入住的。

　　至于我，也没有得到什么。我想，他大概也并没有喜欢过我，不过是想要安慰一下我而已。反正，最后三个人都受了伤。

　　不过我还是好好地活着。在我读书的城市里，大家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没有人知道我心里的秘密。其实，谁都不知道。

　　因为那件事的缘故，还是消沉了一些时间，毕业也延迟了几年，不过一切最后都顺利解决了。人生还在继续，时间不停地向前奔流，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

　　微博上已经很少再有满满的骂我的消息通知。我过得不算完美，但也不算太坏。反正，我会尽可能地努力。努力地读书，找工作，没心没肺地搞笑，不管什么样的困难都不说泄气的话。

　　因为，这是我答应过的事。

　　手机里还留着那条消息。那是他发的最后一句话。他说：“以后要开开心心地生活，这样我也会开心。”

　　我说：“好!(附带一个兔斯基的猥琐表情。)” 我觉得我的回复明明元气满满，简直是无懈可击，可是他显然还是不放心，还是回头了。反正，说到后来都是我的错。所以其实我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告诉大家，过马路的时候，千万不要一边走一边发短消息。就算要发，也不要发这种带死亡flag的话。尤其不要忽然回头，后面的车很难避让的。

　　可惜这些话以后大概没机会对他说了。只能希望天堂里没有女司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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